就丟幾篇以前的小說(茶)
以下,是正文
在空無一人的廊上,我奔跑著。
失算,竟然會在午休時睡過頭,連鐘聲都沒能敲醒我,而在換教室上課時被那些同學們放鴿子…。
『遲到了二十分鐘,看來還是不去上課算了…』,想是這樣想,只是如果實際去做的話,我這學期的音樂成績不保,就算不會被留級,音樂被當掉也太丟臉了些…。
跑步聲的回音不小,總覺得會干擾到其他上課的同學,但想到待會兒老師的怒吼,這似乎一點也不值得在意。畢竟比起面子,我還是比較重視生命。幸好這時間在音樂館上課的除了音樂班,大概只有我們班,再丟臉也沒人知道…我想、我認為、我希望。
到了教室前,深吸一口氣,繃緊皮,在門上輕敲兩下,推開門扉。
「呃?」稍微愣了一下,出乎意料的,暴風雨般的怒吼沒有如想像中的出現,而是傳來了如三月春雨般悠悠、淡淡的琴音「是誰?」
無意義的問句,我想,但或許我也沒把這句話說出口,而只是停留在唇邊的低喃。
眼前的女孩,不,眼前的空間,在這個時間點,四維交錯的世界的這個唯一解,停留於此,就是一個藝術。
琴音逐漸急促,拉高,直到了最高點的一個瞬間,她停了下來,屏息、然後吐氣,那是個宛如哭泣般的嘆息。
她睜開雙眼,似乎是注意到我,眼神中有些疑惑。
然而,我卻還沒從那個四維空間中抽身,我的時間軸,被固定在剛剛那段流逝的琴音,無法適應恢復流動的時間。
少女看著我,放下琴,開口問道:「怎麼樣?」
「呃?」突然之間,不明白她話說的意思,我傻了一下。
「我的琴音,怎麼樣?」她表情認真的,把話完全的,問了一次。
很認真的眼神,我想,「這個嘛…」搔了搔臉頰,我想了一下,「剛剛沒有聽到全部,而且我對音樂也說不上擅長,更精確的說根本是門外漢,只是,」只是,我捕捉了那一瞬間的印象、停留在那數秒間的四維世界,以及想起了,那像是哭泣的嘆息、那宛如祈禱的琴音,「只是,我很喜歡,真的。」直視著她的雙瞳,我對這個回答,沒有任何遲疑。
「真的嗎?」她問著,是逼問?還是確認?
仍舊沒有遲疑,「真的。」我如此回道。
「呵呵!」她笑了,輕柔的鈴音。
看來剛剛是確認了,帶點不安的那種。
「那,你還要再聽一曲嗎?」眨著眼,她問著。
「可是,我還要上課呀…」對,在剛剛那個時間停止的狀態下,我完全忘了我要上課的這個事實,看來這學期的音樂成績已經在懸崖邊緣了,只是因為懸崖強大的引力吸著,我才沒有掉下去。
「那個老師呀?」她放下手上的琴弓,好奇的問道。
「林君紅老師。」我少數承認很好、但是也少數承認很怕的老師。
只是她聽了我的回答之後,好似聽到什麼有趣的話語,開心的笑了「是她呀?沒關係的,只要你想聽的話,她那邊我可以處理的。」她抿了抿嘴,「還是你認為,我的演奏沒有你們這堂課所去聽的一年級演奏會來的好?」
「不,沒這回事。」只是,剛剛那句話有點不可思議。
「那你呢?你會想再聽嗎?我的琴聲。」她歪著頭,問著,笑了。
「嗯,我想聽。」不是客套話,不只琴音,我想聽的,還有妳如泣的嘆息,或者說,比起琴音,我更想聽妳那、如泣的嘆息。
「嗯。」她舉起放下的琴,站起身,忽地,一愣,「對了,你…是哪位?」
「以上,就是我翹課的原因及經過,報告完畢。」在幾個名為擔心,實為好奇,更是欠扁的朋友的包圍下,我解釋著。
但是話說回來,不就是這些傢伙沒叫我起來才讓我有這段經歷的嗎?我幹嘛跟他們一一報告呀,雖然比起這個,我比較擔心我的音樂成績…。
「老師,他生理痛。」
這種謊言有幾個笨蛋會被騙呀,何況我完全沒聽過有哪個男生可以請生理假的,這幾個笨蛋竟然用這個當理由告訴老師,我看真的完了。
「是正妹嗎?」不讓我沉浸在半生不死的狀態中,同學開始發問了。
我點點頭。
「身材怎樣?」
我思考一下,伸出了大拇指。
不對,現在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吧!
「呀!真好呀!平常我們都沒啥機會跟音樂班的有接觸的!」幾個人抱著頭慘叫,抗議外加抱怨著。
「而且呀!說到這屆的小提琴手…」一個同學像是突然清醒般,指著我說道。
「小提琴手?怎麼了嗎?」我反問。
「沒,只是有個似乎很厲害的,上禮拜才上台領獎呢。」
「是嗎?」有興趣?還是沒有興趣?我現在自己也不清楚。
「啊,不過還蠻奇怪的,明明這麼厲害,卻有人認為她是走後門的。」
「不可能啦,我也考過音樂班呀,她跟我一起面試耶!」有另一個朋友反駁,「八成是那些嫉妒的人造謠的吧?」
「啊,因為她好像是我們音樂老師的女兒吧!好像叫做…林青雅?」
…林青雅…嗎?
「午安。」推開門,同一個少女,在相同的地方,拉奏著一樣的曲子。
青雅,我現在是這麼稱呼她的。
「你又來了!」嘴巴上這樣說著,她的臉上卻沒有一絲不悅
「嗯,是呀。」我沒有反駁,拉了張椅子坐下,接著說,「這邊有冷氣吹、有音樂聽,當然來了。」
「呀!那我不拉了!」她也拉了張椅子,在我身旁坐下,「這樣子還想不想待在這邊?」有點惡作劇的笑容,她問著。
「嗯,當然了。」因為妳在,我想,但沒說出口。
「呵。」她聽著我的回答,有點開心的笑了。
「話說回來,這樣每天彈琴,很快樂?」
「嗯,我不知道別人怎麼想的,但是對我而言呀,我彈琴,就跟你打電腦一樣…」
「我住宿沒電腦耶。」我打斷她,真是不可愛呀,我的這個舉動。
「啊…那打籃球?」
「我不是運動青年。」
「嗯嗚…彈吉他?」
「我連直笛都不會吹。」
「嗚…那你到底擅長什麼?」
「嗯,硬要說的話,寫小說吧?」我想,或者是我希望。
「耶?下次給我看!」她的反應很大,我有點吃驚。
「在說這個之前,先扯回剛剛的話題吧?」我試著不要離題。
「不管,你先答應會給我看。」她這個反應,我第一次見到,很有趣。
她想看,我沒什麼拒絕的理由,「嗯,如果你想看的話。」
「呵呵,要記得喔!」仍舊開心的笑顏,或是更開心了些?
「嗯,那我們回到剛剛的話題吧。」不想停留在這話題上太久,我提醒她。
「啊,對對。對我而言呀,我彈琴,就跟你寫小說一樣,是快樂的,像是氧氣一般不可或缺,像是血液一樣是我的生命,但是…」青雅看了看我,輕輕一笑,繼續說了下去「但是,有別人在旁邊聽,會更好。」
「是嗎?」我倒是蠻羞愧於把作品給別人看,或許是層次不同吧?又或者是更簡單的理由。不過這種事不適合現在說出口。
「比起一個人,或是沒有用心聽的人,亦或是虛心讚美的人,甚至不是為了我的音樂而接近我的人,」青雅的瞳孔盯著我,很柔和,「比起他們,你在聽的時候,我拉琴,可以很快樂,更快樂。」
「可是我不會鑑賞喔?」我隨口說道。
「嗯,或許那樣比較好吧…」青雅的話語,越來越細,「我不希望,我在你的心中…不是滿分…。」細如蚊蚋的聲音,她卻沒有移開視線。
「…」反倒是我,一下子不知道該回應些什麼,我只好羞紅著臉,移開視線。
沉默充斥的這個空間,是一種很奇妙的情感,明明很奇怪,卻很難討厭。
持續一陣子後,青雅似乎想起什麼,開口道:「對了。」
「嗯?」
「我們下禮拜,音樂班有校慶演奏會,你會來嗎?」
「嗯…是沒特別的預定…」想想,平常閒習慣了,有預定反而怪。
「那,可以來嗎?」開朗的語氣中,有些許的不安,以及些許的嘆息。
不可能拒絕的,正因為是青雅,所以不可能拒絕,「嗯,我會去的。」
少女看著自己特地留下的位置,還沒有人入座,那是一個,她可以看著,也是可以很清楚的看著她的位置。
他…會來嗎?
幸好自己是很後段才演出,他可以遲到一下的。
可是…雖然他還沒到,可是他會不會還沒聽到自己演奏,就先睡著,或走了呢…?
平常不會的,為什麼今天會如此不安呢…?
雨,越下越大了…
這雨,搞什麼呀!
雨這麼大我連車都不能騎,花店還莫名其妙的遠!
真麻煩,被這場大雨拖著太久了,答應過她要去聽的,希望她還沒開始表演。
真是…這雨真是莫名其妙的大…。
用外套護著花,在大雨中衝回學校的音樂廳,渾身已經濕透,沒有一個乾的地方。
「抱歉,現在可以進去嗎?」我問著演奏廳外的一個學妹。
「嗯,可以的,只是請保持肅靜喔。」
幸好沒有因為全身濕透而被檔在門外,這讓我多少有一點欣慰,向學妹點了點頭,我推開門扉。
學妹似乎有些欣喜,偷偷竊笑說,「青雅學姐才剛上台喔,還沒開始演奏,快進去吧。」
…我應該很低調吧?算了
進到演奏廳中,青雅的確剛上台,她向觀眾席看了一眼,嘆了口氣,閉上雙眼,拉起琴弓。
她剛剛,是看向替我預留的位置…?
不,應該是我想太多了吧。
我坐進她為我保留的位置,望著她。
青雅的眉間很緊,神色有些不開心,曲子很急、很快,比平常更急、更快了一些,有著些許的不協調。
直到最高點的瞬間。
平時,青雅會睜開眼,看向我,輕輕一笑,再拉下去。
今天,青雅睜開眼來,用有些哀傷的眼神看向我,不,是看向我的方向,她沒有想到,會看到我。
因為,突然間,亂了,全部都亂了。
雖然只是一瞬間,但是這個高音,沒有終止。
青雅注視著我,她的眼神,沒有聚焦。
我也只是失神的,看著她不可能出現的失誤。
琴音,持續迴響。
迴響在,我跟她的空間。
迴響在,我和她的世界。
迴響在,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四維…。
她逃了。
曲終,青雅落魄的下了台。
不知道為什麼,我覺得她會去那裡,所以在她離開之後,我沒有多做停留。我離開了座位,走向那間教室,腦海中,滿滿的都是她。
「青雅…」沒有意義的低喃,重新確認。
不是剛剛的失誤,我滿腦子都是青雅,從認識以來,所有的她。
略帶清香的髮梢。
害羞潮紅的雙頰。
沉穩羞澀的微笑。
高雅孤寂的眼神。
清澈鈴響的嗓音。
還有,還有,
還有那,祈禱的琴音,
以及那,令我心痛,宛如哭泣的嘆息。
「青雅…」
黑暗中,看不太清楚,但,的確有個少女,在黑暗中,拉著剛剛的曲子。
「抱歉,讓你看到我出醜了。」青雅聽到開門的聲音,放下琴,沒有回頭,聲音有點啞,還帶著些淚滴。
「青雅…」我該說些什麼的,可是我卻站在門邊,沒有接近。
「我不知道…我不知道…,你沒來的時候,明明很希望你來的,為什麼你一來,就亂了呢?」青雅轉過身,眼眶中,擒著淚水,「明明平常,就是那麼順利的,明明有你在聽,是開心的,明明我是想見到你的,明明應該是要告訴你的,是要傾訴給你的,怎麼…怎麼…為什麼就亂了呢?」她輕輕咬著下唇,是不甘,還是傷心?我讀不出來,她的心緒。
嘆息,我不知道該說什麼,但是我決定了,往前,往青雅的方向,走近。
「不要過來!你再過來,我只會亂掉、我只會壞掉的!」青雅的肩,顫抖著,但聽到她說的話,我沒有停下腳步,反而更堅定的走到她的身邊,摟著她的雙肩。
「你…」有些驚訝,她卻無力反抗,就精神上,就身體上。
「不用擔心的,不用為這種小事擔心的。」柔柔的、卻肯定的。沒錯,妳已經自己一個人走太遠了,妳已經受太多傷了,所以…。
「…?」
「下次,以後的每一次,無論是練習的時候,或者是比賽的時候,更別說表演的時候,我每一次、每一次都會一開始就看著妳、只看著妳,我注視的只會是妳。」沒有被反抗,我抱住了胸前的少女。
「不會讓我一個人…?」
「我不會讓妳,再有那種孤單的眼神。」
「我可以看著你,陪著你?」
「你想怎麼做,我都依妳。」
「我…能接受嗎?」
「呆子,這是妳所決定的。」
「一直待在你身邊,不會很任性嗎?」
「比起妳的任性,我比較擔心是不是我太奢侈。」
「一直,都會在我身邊嗎?」
「嗯。」回應著,我更抱緊了她,「我不會、離開妳的。」我不會,再讓妳有那種如泣的嘆息的,我…。
「我…」青雅強忍著的淚,放肆的,滴落。
「你在做什麼呀?」一陣熟悉的清香,從我的身後靠近。
「嗯,硬要分類的話,是在寫小說。」闔上筆記型電腦,我不敢想讓身後的她,看到這未完成的作品。
「嗯?怪怪的喔…」青雅噘起小嘴,帶點不滿的目光,「算了,要準備走了喔。」
「呃,這次是要飛哪邊?」
「奧地利、維也納跟雅典,可以看到雪喔。」青雅有些興奮,明明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了,還是如此的雀躍。
「嗯,那」站起身,牽起身旁的她的手,轉頭注視著她,「我們走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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